常晓成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嗯大不了咱们三个都别太早交卷子不就得了。”
常晓成毫不在乎,陆钧可没有他这样的心理素质。离县试不到一个月了,忽然出了这样的变故,这真让他心里有点发慌。
之前,尽管陆钧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懈怠,但人都有侥幸心理,因为王知县是县试的主考官,这还是让他对县试并没有提起百分之百的重视。而且就像常晓成说的那样,洛陵县士子的水平不高,他们的文章也算是不错了。可陆钧再想一想在文会上见到的那些成群结队从各个村子里赶来的士子们,他觉得,或许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时候,常晓成又一拍桌子,道:“阿钧,你别看这陈礼文说的好听,但实际上,说不定就是他爹上奏参的王知县,他爹是山东巡抚,若他不说,谁知道是哪个县挑的头?”
陆钧一愣,下意识的摇头道:“这怎么可能?若是如此,他为何还要写信给我?”
李尚源见状,在两人间打起了圆场,道:“那也未必,冯公公回去后,难道不会对皇上身边那些太监说吗?此事多半还是陈巡抚从中周旋过了的。只是,皇上既然还是决定命人下来问罪,可见冯公公等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处罚,就是不知道,皇上还会不会再把这些人放出来”
他们正在屋里说着,常晓成的小厮德福忽然来报,道:“少爷,陆少爷,外面都在说林大哥带人鸣锣罢市,不让那摘印的官进县衙,把他们一队人团团围在街上。大白天的,外面城门也给关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钧一听,着急的站起来道:“这下糟了,他们怎么会这么糊涂!原本王知县不一定有事的,若是被他们这样一闹,上面定然会说王知县挑动民众引起骚乱,咱们得快些把他们劝住才好!”
常晓成和李尚源也慌忙跟着起了身,三人来到外面街上,果然,还没到县衙,就见一群群的百姓闹哄哄的,往相同的方向涌去。陆钧心里着急,拉着常晓成两人快跑一阵,赶到衙门口的时候,只见那来摘印的官已经爬到了马上,对众人喊话道:“乡亲们,不要与我等为难,我们只是奉了按察使大人命令,前来叫你们知县大人去省里答两句话,不日就要放他回来!你们若是阻拦,传到按察使大人那里,这罪名谁来承担?!”
这时候,林朝诚还带着几个男子,去拉这官员的马绳,一群人乱喊道:“别听他说的,他们拿了知县老爷,下一个就该咱们了!绝不能让他进这衙门!”
陆钧和常晓成、李尚源互望一眼,陆钧琢磨着,常晓成嗓门大,身手又敏捷,这个时候还是他出面合适。于是,陆钧凑上前去,对另外两人耳语了几句。常晓成听罢,马上咬着牙把长袍往上一拉,攀着县衙门口的石狮子跳了上去,扯开嗓子喊道:“乡亲们,都听我说!”
虽然那天黄长义临死前喊出了陆钧他们的名字,但当时场面混乱,根本就没人听他在说些什么,林朝诚等人也不知道一路出谋划策,带着他们处死了黄步云父子的那几个少年人到底是谁,如今看见常晓成,恍惚间觉得什么时候见过,却又有点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了。
常晓成脚下一晃,差点摔了下去,吓得他连忙蹲下去抱住石狮子的脑袋,稳住之后,他扬声道:“大家听着,我们洛陵的百姓,个个都是讲道理的,都是守法的良民,这位老爷是按察司里派下来的,是朝廷的人,大家千万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与他为难!”
那马上的官员见出来一位少年为他解围,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喊道:“没错、没错,在下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常晓成见那些洛陵百姓渐渐安静了,便跳了下来,站在大家中间,道:“不如这样,大家先让开些,让我们进去禀告知县大人一声,稍后让王知县亲自出来,当着咱们的面和这位大人相见,然后给咱们一个解释,你们看如何?”
这时候,人群中早有人认出了常晓成,道:“这不是常秀才的儿子吗?”再一看,陆钧也站在常晓成的身边,人们又道:“还有陆家的大少爷他们都是知书达理的,咱们要不要听他们一回?”
陆钧见林朝诚还在踌躇,于是上前轻轻一拉他的袖子,道:“林大哥,我觉得晓成兄说得有理,咱们可不能明目张胆的跟官府作对,咱们惩罚黄家是一回事,可若是违抗圣命,罪过可就大了,你说是吗?”
林朝诚如梦初醒,慌忙摆着手,道:“我、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怕他们把那天的事怪在知县老爷头上,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朝廷怪罪下来,我愿意一力承担!”
陆钧道:“是非对错,按察使大人自会明察。林大哥若真是为知县大人着想,就更不能再生事端了,否则,若是有人上禀按察司,说是王知县挑动民众滋事,那你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害了王大人?!”
在常晓成的劝说下,围着的百姓们已经渐渐散开了些,这时,林朝诚听了陆钧的话,也上前一步,对那战战兢兢坐在马上的官员作了个揖,道:“大人,方才多有得罪!”
众人见状,低声议论着,四散而去。那官员从马上下来,瞅着林朝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对陆钧他们略施了一礼,命人打开县衙的门,一行人匆忙往里面走去。
陆钧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就又听见县衙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这么一转眼的功夫,王知县已经方才进去的那些人一起,从县衙里走了出来。
他们三个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官员与王知县低语了几句,王知县还是那样一副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模样,只不过这次他的笑容好像有点勉强。他一抬眼,似乎看见了陆钧他们,但他的神色一点也没变化,又回头对跟在他身边的县令交代了两句什么,就跟着那官员一路去了。
面对着这样的变故,陆钧心里也转过了许多个念头,他还未将这些想法一一梳理顺畅,常晓成却在他背后“啪”的一拍,道:“走!赶紧回去读书去吧!”
这句话彻底把陆钧拉回了现实。二月就要县试,这半年来的辛苦努力,终于快要到了检验的时候。没有多少时间了,为了攻克这科举路上的第一关,他一定要打起所有的精神,全力以赴!
原本陆钧以为,因为王知县不在,县试的日期应该暂时无法确定。谁知道,第二日一早,县里就贴出了告示,试期就在二月十九日,整整一个月之后。围在告示前的士子们都在议论,到底主考官会是谁,很多人还希望是王知县回来主持县试,不过,大家也知道,从这里到山东道的巡抚衙门,按察司所在地济南府,就算王知县能平安归来,估计也赶不及了。
陆钧昨天回去后又认真的把自己先前做的八股拿出来研究了一番。这几天没写,下手有生疏了许多。他赶紧开始读书,拼命的翻那些时文选集,希望能尽快找回之前的那种感觉。
最后,他连读带写,几乎折腾到快四更鼓才睡。陆茗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没睡,时不时的过来看他一眼,还陪他坐了一会儿,在他眼睛累了的时候给他念了两篇文章。陆钧知道陆茗也有心事,她不说出来,陆钧也不开口问,他们兄妹两个似乎就是这样一心一意为了陆钧的考试忙了大半夜。
第二日早上,陆钧破天荒没有起来。找他锻炼身体的陆锦已经在院里等了,安材去陆钧屋里看了一眼之后,对陆锦道:“少爷昨天读书大概睡太晚了,锦少爷你还是先回去吧。”
陆钧起来之后,外面已经是冬日暖洋洋的和煦的阳光。陆钧一翻身下了床,跑到外面问安材道:“什么时辰了?!”
安材端着盆水走了进来,道:“刚到巳时,少爷,你这几天太累了,歇一歇罢。”
陆钧接过安材递来的手巾,在脸上擦了两把。这一次睡过了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因为着急,就乱了自己平时的计划。不是还有一个月吗,这个月怎么利用,他得好好打算打算。
陆钧对安材道:“那几位少爷都走了么?
安材点点头,道:“都已经去社学里了。”
陆钧“嗯”了一声,吩咐安材道:“你去社学跑一趟,告诉先生,我今日有些事情,不能去了,明日自会对他解释。”
安材紧张的看了看陆钧,道:“少爷,你没事吧,要不要杜医官来看看啊,快县考了,你若是不舒服”
陆钧对他一笑,道:“你快去吧,我没事。我只是想留在家里和大伯、四叔一起聊聊接下来的计划。‘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如果因为担心县试,乱忙一气,只怕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就会浪费掉了。”
安材看陆钧脸色确实无恙,这才放心的道:“少爷,我知道你说的意思,‘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你是不是又要做新的实践计划表了?”
陆钧笑着在他肩上一拍,道:“没错,你快去吧,不然先生看不见我,一会儿又会派人来问,让他担忧,这就是我做学生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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